窗-书-房

2017年的时候,遇到寄存处的华燕,说想要把寄存处的唯一的一扇窗给设计一下。我说,我来想一下关于窗的一些事情吧,或许会有一些结果。最终,对于窗的一些思考和看了一些相关的书汇成了一个关于窗的设计的像房子一样的书和以下这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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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窗的思考的书的房子

在人类的建造史上,有无数的发明和创造,在这些之中,窗的应用绝对可以算的上最重要的之一。建筑的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作为一个庇护所,为人们遮风挡雨。建筑的两个起源:洞穴和树屋都体现了这一最初的功能。而窗的出现,是人们对庇护所这一基本需求的一次提升:建筑不但要提供庇护所,遮挡大自然的残酷环境,更需要有控制的引入我们所需要的空气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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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神殿-照片来源于网络

在如今习以为常的窗户,在其漫长的演变中,从无到有,再到无处不在,而今又变得越发不重要。在没有玻璃的年代,窗等同于洞。窗的概念就是在墙上开洞。在四面无窗的房间里解决采光和通风问题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开洞。在打开的洞上,加一个盖子。想要采光和通风的时候,就拿走,不想要的时候就堵上。可开洞的方式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采光和通风必须同时获得,不能取舍。渐渐的,这个盖子上再挖几个洞,用一些油纸封上,这样即使不把盖子拿走,也一样有采光。采光和通风彻底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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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树皮窗框-照片来源于网络

等到人们发现了玻璃这种材料之后,采光就再也不是问题了。现代窗的基本功能和元素就都实现了。等到20世纪50年代英国人Alastair Pilkington和Kenneth Bickerstaff发明的浮法玻璃工艺的出现,平板玻璃的尺寸可以变得很大而且很廉价,大面积的窗在建筑上就完全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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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法玻璃制作过程–照片来源于网络

而建筑的面貌也从中世纪幽暗的室内变成我们现在明亮的空间。这种技术上的改变,彻底改写了建筑学的走向。大面积的玻璃窗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从一个功能性上的采光上升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么一个形而上的问题。站在一大片连续横向的窗前,外界自然的景色被无间隔的室内的人所纳入。人与自然的关系从未有过的紧密过,至少在意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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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lla Savoy —照片来源于网络

待到玻璃幕墙的出现,窗的面积大到完全取代了墙。窗不再是墙的附属品,窗成为了墙。室内与室外的间隔几乎被看不见。人在视觉上完全置身于大自然之中,但又完全与大自然隔离。(与玻璃幕墙技术相应的空调技术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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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gram Building —照片来源于网络

与此同时,很多建筑又从完全通透的玻璃盒子变成了黑盒子。越来越多的商场,美术馆,展示空间变成无窗的建筑,外墙的大片玻璃只是装饰,内部的采光完全是人工照明,内部空间和外部完全隔绝,造成一种全控制的人造环境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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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公园龙之梦–照片来源于网络

建筑的室内空间,由私密的,变成了公共的,又变成了个人的。在这过程中,玻璃技术的进步和对空间需求的意识形态上的变化是两个互相的推动力。人们对新技术的出现是有选择的使用的,并不是只要有新技术就无条件买单的。同样的,新技术发展的快慢也是由人们选择的。只有被认识到价值的技术,才会优先的进行发展。在这一过程中,大玻璃的价值被放大了,所以被广泛应用了,玻璃技术也就不断的发展了。当玻璃被运用到窗上的时候,是功能性的需求,是对采光的需求。但当玻璃大到幕墙的时候,就是意识形态的需求,是对公共性的需求,是人对与自然共存的意识需求。当玻璃完全不需要的时候,是个人体验的需求。

当窗的大小受技术限制的时候,人们向往更多的阳光,窗户更多时候意味着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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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窗户–照片来源于网络

当窗户变成幕墙的时候,更多关于是真实性的姿态,建筑的内部空间和外部看起来完全一致,不存在外墙立面的概念,室内的活动即是外墙,人们的生活的外露就是建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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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rnsworth House–照片来源于网络

待到空间是关于体验的时候,外墙的玻璃和室内活动就无关了。外墙的玻璃只是作为外墙立面的存在,与室内活动无关。室内的空间独立存在。

 

这种室内空间的独立性在某种程度上,与信息时代息息相关。手机等智能设备占据了我们感官大部分的时间,我们花在虚拟空间上的时间超过了真实的建筑空间。这种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割裂了我们原本对空间体验真实性的需求。既然假的糖果一样甜,甚至更甜,又有什么必要坚持吃真实的糖果呢?同样的,既然体验上,不真实的空间更能刺激体验,何必追求建筑内外部空间的一致性真实性呢?撇开这一问题对建筑学来说,是否有价值,但似乎这个趋势不可阻挡。诚然,建筑学的建设和探索不能以外部需求为方向。结构主义对人文主义的批判历历在目。人文主义的陷阱会让学科失去主体性,变成一种工具。但罔顾外界人们的需求而自顾自发展的学科,是不是会陷入另外一种自给自足的陷阱呢?尤其在这个巨变的时代。当然,人的需求是被创造出来的。而人的习惯又及其强大。以至于一种被认为创造出来的需求一旦变成了习惯之后,这种需求就变成了事实。玻璃大幕墙加空调系统的需求似乎就是这么一个事实的需求。

 

建筑学如果不能创造一种需求,进而让这种需求变成一种习惯。那建筑学很难不沦为一种工具,成为人文主义下的装饰。换而言之,当下的建筑学不再具有先进性,变得落后和保守。建筑可能需要另一场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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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Corbusie–照片来源于网络

如今,玻璃窗在很多建筑上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即便是在某些必须要玻璃窗的地方,玻璃窗也变得和原先不一样。现在的很多汽车,已经把前挡风玻璃变成了另一个显示屏,把时事的路况信息显示在玻璃上。而后挡风玻璃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借助后视摄像头的帮助,后方的影像实时显示在屏幕上,后玻璃的作用越来越小,更多时候仅作为当摄像头无法使用的时候的一个备选的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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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马HUD-照片来源于网络

回到开头寄存处的窗,这扇窗在原先的建筑建造的时候,是作为采光和通风作用存在的。在建造之初,这个房间是被作为居住使用。如今的空间已经不再作为居住使用,而是作为一个混合了展示商业和社交的场所。窗在这的原有意义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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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存处窗

对于这个窗的态度,除了完全抹去它的存在,变成墙之外,似乎还有其他更多的选择。变成墙是理性的功能至上的选择。这不是个糟糕的选择,但一定不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在华燕接手这个原本的服装店的时候,在长达16年的时间里,这扇窗一直是作为墙的存在–商业的利益最大化的考量,在体验经济之前唯一的最为合理的解决方案。如果整个空间是关于展示商业和社交体验的话,那把整个对窗的这个思考变成一个事件,变成一个可以由公众参与的事件,似乎是对思考的一种体验形式。保留这个窗,从而由窗的去留问题,变成一系列的思考,并把思考变成文字,把思考变成一些图形,一些设计,把这些设计变成一个装置,一本像房子一样的书,并把这一切作为展览变成一个事件,从而让保留这个窗变成意义本身。从更大的角度来说,寄存处的华燕选择此处,一个10多平米的小空间“窗口式的商铺”,其本身也作为了一个带有试验性质的“窗口”。在其中做了一系列的不带预设的展览活动,这个作为“窗口中的窗户”被设计成一个固定的样式是无法与空间的高度不确定性和灵活性所匹配的。在这里,窗户设计的策略性是要高于设计性的。如果说,设计需要介入到日常生活中去,设计的策略是比设计的结果更为重要的事情。我们常说,设计是解决问题的。但在复杂的现实情况下,把设计本身这个行为变成解决未知问题的一次尝试,其意义是远大于一次已知问题的求解。

 

把现有的窗作为一个既存对象,在其之上,重新进行内部的设计。这样建筑的外部的窗和内部的窗就成为了两个概念独立存在。外部的窗还存在于具有历史痕迹的建筑外立面上,存在于规划部门的文化风貌保护条例之中。内部的窗独立存在于电脑三维虚拟空间之中。在设计内部窗之初,设立了两个基本的基准线:开洞和窗框。一个人从开洞的逻辑出发开始做内部窗户的设计,一个人从窗框的角度出发来设计。各自以非理性的直觉的方式来设计,来演化。产生了74种不同体验的方案–一个不以功能为目的性的直觉的设计,或者可以说以体验感性为主导的设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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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74个关于窗的设计

把74个方案变成可展示的物件,书可能是比较合适的一个展示载体。思想的展示往往落实于文字和图画。而图画和文字的展示方式之中,书是最常见的。用书的概念把文字和图画组织起来,用建筑房子的逻辑把书的组织方式构造化加以制作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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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造化的方式搭建的书

最终,一个由窗的思考引发的关于建筑的思考,演化成了74个方案,进而组织成了一本“书”,并以建筑构造的方式加以展现,形成了一个思考上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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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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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窗的思考的书的房子

-本项目将于6月于上海寄存处以及北京空白空间画廊展览

 

文 | 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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